东野圭吾出道35年进化之路(下):畅销作家的自我修养
上一期,我们介绍了东野圭吾出道前十年,从新人作家到一举成名,然后是十年漫长的蛰伏和失意时期。在出道前十年,东野圭吾虽然名为职业作家,但终究只在温饱线徘徊,看着一个接一个后辈在新本格的道路上狂奔向前,他既无奈,又力不从心。然而,十年的沉淀终究不是白费,进入新一个十年后,东野圭吾将之前的种种经历融会贯通,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畅销之路。到了东野圭吾最新作、35周年出道纪念的《白鸟与蝙蝠》,东野圭吾早已从一个作家的名字,变成了一个“形容词”,东野圭吾式的小说,套路看起来明显,但模仿的人成百上千,也始终没有出现第二个东野圭吾。“超越这部作品,是我今后的目标”。本期专栏,我们就接着聊1995年之后的东野圭吾,以及全新的《白鸟与蝙蝠》。1996-2000:走向畅销1996年开始,蛰伏了十年的东野圭吾逐渐重新进入大众的视野。这一年,他出版了三本书,分别是恶搞本格推理的幽默短篇集《名侦探的守则》、大胆的开放式结局《谁杀了她》,和对出版圈、作者圈进行疯狂吐槽,把多年自身经验融入其中的《毒笑小说》。这三本书都和之前中规中矩的本格推理作品不一样,虽然看起来大胆、辛辣,但当时的市场对这种具有极强风格化的作品接受度很高,另一方面这些作品中蕴含了东野出道多年的思考和沉淀,也是新本格那些新人作家所没有的。可以说,十年的积累,在这一刻突然化成了独属于东野圭吾的风格,本格的大胆诡计、人性的深刻洞察、文笔的洗练老到,这些在过去每一个都及格线以上但算不上顶级的技能点,加在一起,让东野圭吾变成了一个几乎没有缺点的六边形战士。但是当时的他对于自己的优质只是收到了一点反馈信号,并没有十足把握,1996年出版的这三本书也只是浅尝辄止,过了一年,东野圭吾开始有的放矢地把各种风格做聚拢和融合。1997年,他只出版了两本书。其中一本是《名侦探的守则》续作,《名侦探的诅咒》,这种类型的幽默推理在之前已经被证明容易出圈,正好趁热打铁。另外一本,则是把《谁杀了她》中的大胆诡计、《毒笑小说》中的辛辣语言,加上比之前所有作品都要极致的人性之恶加到了一起,变成了这本《恶意》。《恶意》,东野圭吾著,崔健译,新经典文化|南海出版公司 2022年1月。即便到了现在,东野圭吾早已有了太多经典代表作,但《恶意》依然是读者们经常会提及的重要作品,甚至因为诡计类型相似,很多人会把这本书和阿加莎的《罗杰疑案》放在一起比较。但是,《恶意》其实并不是“东野圭吾”这个形容词最合适的代表,就像《罗杰疑案》也不能代表阿加莎的风格一样,这两本书,都是他们成名路上最重要的里程碑。《恶意》就像一块敲门砖,但想要成为真正的畅销作家,他还需要一本更重量级的作品。东野圭吾没有浪费一点时间,又过了一年,这本书就出现了,它就是1998年的《秘密》。1985年到1998年,写了十四年书,东野圭吾一共就两本畅销作品,一本是《放学后》,一本就是《秘密》。《放学后》让他收获了名和利,也让他鼓起勇气辞职全职写作,但是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擅长写什么,读者爱看什么。而《秘密》除了表面上的名利之外,更重要的是让他确定了自己擅长的风格,他终于知道,作为一名职业作家,自己要写什么样的作品了,首先,得在作品里加入个人情感,其次,推理小说不是八股文,不是一开始出现命案,然后侦探介入调查,最后得出真相,可以有不一样的写法。《秘密》这本书很奇特的地方在于,整本书没有命案发生,没有谜团,也没有警察侦探这些人,也不存在调查线索、询问口供这些内容,但是,这本书却拿到了日本推理小说的最高奖。《秘密》,东野圭吾著,连子心译,新经典文化|南海出版公司 2017年11月。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个叫平介的男人,三十九岁。有一天,平介的妻子和女儿从娘家回来的时候遭遇了车祸,结果他妻子死了,女儿活了下来。但是,女儿回来之后,跟平介说的话,真是让他又惊又喜。这个十一岁的女儿说,她是平介的妻子。也就是说,两个最亲密的家人,妻子的肉体死了,灵魂活着。女儿的灵魂死了,肉体活着。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面对这样一个人,平介从最初的欣喜逐渐开始变得迷茫和怀疑,他不知道应该以丈夫的身份和她相处,还是以父亲的身份。平介陷入到了伦理与欲望的泥潭当中,对妻子和对女儿的双重控制欲都让他痛苦不已。《秘密》这本书,其实是借着奇幻、悬疑的外壳,在探讨家庭关系,而且是一种极端错位情况下最原始的家庭关系。当然这里面主要探讨的还是夫妻关系。再来看下平介的年龄,三十九岁。生于1958年的东野圭吾,那一年当时正好40岁。而一年前,他的妻子刚刚和他离婚。所以,东野圭吾在1998年写出这本书,其实写的是他自己的真实感悟,他是怎么看待爱情和婚姻这件事的,更具体一点,对于一个迟早会离开自己的爱人,他的内心变化是怎么样的。当然,这本书之所以能够获得推理作家协会奖,是因为最后还有一个逆转,并且解读空间极大。这就是东野圭吾写了十四年推理小说,形成的肌肉记忆了。这本特殊时间段的特殊作品,有偶然的成分,但其中也或多或少有必然性,沉淀了15年的东野圭吾,在前两年就已经展现出来了这种潜力,假以时日,他会写出一本世人难以想象的推理小说。《秘密》的畅销不仅让东野圭吾名利双收,更关键的是,他彻底重拾了信心,十几年前那个觉得自己只要写,就一定能拿下江户川乱步奖的东野圭吾,这一次,有了更大的目标。一年之后,《白夜行》出版。《白夜行》当然是东野圭吾绝对的代表作,这本书的故事时间跨度很长,用了一明一暗两条线来描写一对男女的纠葛感情,以及时代的变化。虽然说主角是一男一女,但主要还是女主角——唐泽雪穗站在舞台上。《白夜行》,东野圭吾著,刘姿君译,新经典文化|南海出版公司 2017年7月。这个故事之后,很多人都说,东野圭吾特别擅长写“恶女”。一方面,是雪穗这个人物真的非常立体,给人印象极深,另一方面确实他后来的很多作品,凶手都是女性。很多人误认为东野圭吾对女性有偏见,老是写坏女人,其实你仔细读过他的作品后,会发现,他描写的,其实是名为“恶女”的“受害者”。我们拿《白夜行》中的雪穗来举例,从表面上看,雪穗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女主角形象,形象气质都很出众,并且拥有过人的头脑。但她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母亲也没有固定工作,她的母亲为了钱,把她出卖给有恋童癖的男人。所以,雪穗在很小的时候就目睹了社会的肮脏,承受了她那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苦,并且就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如此残忍,导致她谁都不信,只信自己。而且,穷怕了的雪穗,不顾一切地想要冲破阶级、获得财富,为此她可以不择手段。就是这样一个聪明、漂亮、没有情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女性角色,在成长过程中利用了身边可以利用的一切人,同时杀伐果断地扫除障碍,最终一步步获得成功,成为了董事长夫人。为什么像唐泽雪穗这样的恶女形象会获得巨大成功,就是她在让读者恨得咬牙切齿的同时,又让人极具代入感,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物形象。日剧《白夜行》(2006)中的唐泽雪穗。东野圭吾的偶像松本清张,也非常善于描写“恶女”,比如他有一本短篇集就叫《坏女人》,长篇小说《黑色皮革手册》《兽之道》《坏家伙们》被誉为“恶女三部曲”。东野圭吾或多或少借鉴了松本清张的创作风格,这些女性角色往往长相出众,但心狠手辣,她的性格成因和每一步的发展肯定会交代清楚。比如《白夜行》中的雪穗,小的时候就与众不同,很早熟,面对警察的盘问也可以蒙混过关。少女时代则利用可爱外表作为伪装,逐渐取得别人的信任,获取资源;长大成人之后就变成雷厉风行、目的明确的成熟女性。她们心里没有感情吗?肯定是有的,任何人都有感情,尤其是《白夜行》的结尾,在暗中帮助雪穗一辈子,可以说是她在这个黑暗世界上唯一太阳的亮司,面对他的死亡,雪穗却面无表情,转身离去。原文的最后一句是,“她一次也没有回头。”雪穗这么决绝,不是因为她无可救药,而是因为这么多年的成长经历让她养成了这种利益大于一切、情感是可以被压抑的性格。这是她的生存之道,所以看到结尾的时候,我们不会更讨厌她,而是开始心疼她。她本可以不这样的,她本可以过正常的,快乐的一生的。东野圭吾的作品之所以抓人,是因为他笔下的凶手,杀人动机已经脱离了金钱、爱情、或者复仇这些经典的模式,他的写法是把一个人仅仅为了简单的“活着”,而不得不一步步犯下重罪的经过呈现出来。为什么他笔下女性凶手更多?也只是因为在日本的社会环境下,能够被逼到这种地步的,大多数是女性。东野圭吾不是讨厌女性,恰恰是因为他关心这些弱势群体,才会写出这些作品来。可以说,东野圭吾几乎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新本格盛行的日本推理市场,松本清张开创的社会派,在21世纪绽放出了全新的光芒。日剧《白夜行》(2006)剧照。2001-2021:全盛时期之后的二十年,故事比刚出道的十年要简单很多,对于东野圭吾来说,就是不停地写作。笔耕不辍,这或许不是写出畅销作品的必要条件,但一定是身为畅销作家的自我修养。成为畅销作家之后,东野圭吾依然保持每年三本书的创作节奏,虽然大量写作依然难免会出现劣作,但对于这个时候的东野圭吾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2001年《超·杀人事件》,2002年《绑架游戏》,2003年《信》,2004年《彷徨之刃》,2005年《嫌疑人X的献身》……《超·杀人事件》,东野圭吾著,计丽屏译,新经典文化|南海出版公司 2019年7月。进入新世纪后,如果我们以五年为一个小周期去观察东野圭吾的作品,会发现作为一线作家,哪怕他经常交出不那么令人满意的作品,但每年都还是会有真正值得读者回味的好作品出现,并且重要的是,时不时出现一个爆款。这种节奏跟推理圈上一位如此畅销的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可谓如出一辙,阿加莎在巅峰时期的出版频率同样是每年2-3本,其中不乏一些不入流的作品,但每年都会有至少一部别人无法忽视的佳作,同时差不多过个三五年,就会有一本重量级的作品出现。写作,成为了东野圭吾真正的职业,他不仅可以写出好书,并且拥有长期创作力,他懂得让自己喘气,也懂得在适当的时候发力。张弛有度,不仅体现在他的写作节奏中,也体现在他的作品里。推理小说通常是一个很容易“往大里写”的文学类型,别说社会派了,就连本格推理,其实也是大主题、高概念。本格推理的灵魂是名侦探,这意味着主角不是普通人,是神探,是明星。在他的身上,神性大于人性,侦探不用去管家长里短,不用谈恋爱,不用给父母养老,也不头疼小孩的教育问题,他们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破案。这么不接地气,其实也没问题,因为本格推理的读者,看的就不是家长里短,而是侦探怎么破案,他本来就是一个非现实的小说类型。但是到了社会派,情况发生了改变,读者开始关心小说主题了,侦探也从原先的神探变成了警察,破案不再是兴趣,而是使命,是职责。但是使命、职责,这些词也很大,所以我们往往会看到,在松本清张、森村诚一这些老一辈社会派作家的作品中,主人公是警察,也描写家庭,也会因为升职加薪、孩子教育、夫妻关系等等事情苦恼,但是,只要案件出场,他们心里的第一顺位还是职责。其实没有变化,这些人物的身上还是具有神性的。只是这个神性从全知全能,变成了家国情怀、打击罪恶。要匹配这样的使命感,案件就不能是单纯的谋杀了,背后一定要牵扯出更复杂、更庞大、更黑暗的丑闻。比如松本清张的代表作《点与线》,开场是一个殉情案,最后牵扯出来一桩大型的官商勾结贪污案。主人公作为警察,就是有这个责任去破案,使命感肯定高于个人安危,甚至家庭关系,因为这涉及到整个社会的稳定。所以,原来以松本清张为代表的社会派作家,虽然把推理小说拉进了现实,但他们写的几乎都是概括性的、总结性的事件,一本书你就能了解一个社会问题,一个故事,甚至可以了解一个民族的历史。而东野圭吾不一样,这就是他在作品中体现的“张弛有度”,他不想让读者了解名利场上的黑暗,不想让读者了解上流社会的肮脏龌龊,他只想让读者看看,身边的人在经历什么。《嫌疑人X的献身》(2008)剧照。所以在东野圭吾的作品里,你看不到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你看到的可能是你的同事,你的邻居,甚至你自己。之前我们的专栏专门介绍过东野圭吾的“加贺恭一郎”系列,我认为这个贯穿他创作生涯的系列,才能体现东野圭吾真正的风格,尤其是他畅销时期的风格。加贺恭一郎系列写得比神探伽利略系列要早很多,他的第二本作品《毕业》,就是加贺恭一郎的登场作。作为主人公,加贺太普通了,普通到我觉得他就是一个现实中真实存在的人。我记得有一次去日本旅游,到了人形町,想起东野圭吾写过一家鲷鱼烧店,说加贺很爱吃,但是每次排队,排到他的时候,鲷鱼烧正好就卖完了。这个细节我印象特别深刻。然后我还真的找到了那家鲷鱼烧店,去吃了加贺恭一郎没吃上的鲷鱼烧。你看,加贺恭一郎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我们去福尔摩斯生活过的地方,只会参观、瞻仰、拍照,却不会经历福尔摩斯的生活,福尔摩斯和我们是有距离的,而加贺恭一郎没有。这就是东野圭吾的社会派,他写的是我们能接触到的,正在生活的现实社会。案件也是,2006年出版的《红手指》是加贺系列中最好的作品,故事发生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本家庭,中年男人昭夫有一个患有老年痴呆症的老母亲,也有一个可爱但顽皮的儿子。有一天,昭夫发现,自己的儿子杀害了一个小女孩,平静的生活就此被打破。他不想报警,这样会毁掉自己15岁儿子的一生,可是那个小女孩的尸体就在家里,迟早会被人发现,怎么办呢?最后,他想了一个非常非常痛苦的解决办法,他跟警察说,是自己患有老年痴呆症的母亲杀了这个小女孩。《红手指》,东野圭吾著,于壮译,新经典文化|南海出版公司 2015年1月。这个故事的凶手在一开始就告诉读者了,就是昭夫15岁的儿子。昭夫一家人商量好的口供也告诉读者了,就是要让老母亲顶罪。作为一本推理小说,它其实没有悬念了。但真的没有吗?有啊,他们会不会被警察识破,他们在撒谎的过程中心理是怎么变化的?最后的结局是什么?这些都会让读者牵肠挂肚,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下去。那这个社会派的故事,你说反映了什么社会现状吗?揭露了什么资本主义的丑陋吗?没有吧,它聚焦的单位就是一个普通家庭,但是这个家庭中的成员在这起事件里的人性拉扯,已经被充分地展现了出来。读者会不由自主地代入进去,想到自己的家庭关系,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这么极端的案件,但生活中有大大小小的选择、取舍,你就是会想起这些东西来。作为故事中的侦探,加贺恭一郎在调查这个案件的时候,其实更多的不是在找线索、查漏洞,而是在和他们相处,在相处的过程中逐渐了解到他们的关系,他们之间的爱、信任和牺牲,也会了解到人性当中的自大、自私和背叛,接着东野圭吾还会交代加贺自己的家庭,他和父母的关系,他的性格养成等等。加贺恭一郎不再是一个引领读者找到真相的名侦探,而更像是读者的眼睛,通过观察,让读者自行思考。东野圭吾。现在:白鸟与蝙蝠真正熟悉东野圭吾的读者一定会知道,也相信,过几年时间,他必然又会给出一本期末考试一样的作品。在出道35周年之际,东野圭吾交出的答卷是《白鸟与蝙蝠》,如果说之前的每一次成绩单都是对过往一个阶段的总结,那么,《白鸟与蝙蝠》的野心要更大,它似乎是35年创作生涯的综述,尤其是那些令人难忘的经典作品。《白鸟与蝙蝠》,东野圭吾著,李盈春译,新经典文化|南海出版公司 2023年3月。白鸟与蝙蝠的昼夜交替起舞,很难不让人想到《白夜行》中的明暗关系;牺牲自己拯救他人的核心情绪点,来自《嫌疑人X的献身》;犯罪者对家属的影响,可以看到《信》的影子;各种详细可考的实地地标和饭店,严谨到可怕的两地之间的距离等扎实细节,又是沿袭自《新参者》、《麒麟之翼》等作品的写作风格……看《白鸟与蝙蝠》的过程,像极了回忆杀,十年前我们第一次看东野圭吾的那种感觉会具体而丰满地出现在脑海,无数作品和角色像走马灯一样掠过,东野圭吾好像他那张永远在使用的头像照一样,一直是那个形象,在沉稳又狡黠地朝我微笑。而读完后,我们其实能够很明显地感知到,这是一本和以往的东野圭吾都不一样的作品,他再次用他最擅长的那一套“杂学”,编织出了一张崭新的、令人兴奋的网络。合上《白鸟与蝙蝠》,翻到最开始的宣传语——东野圭吾出道35周年纪念作。我突然意识到,这位1958年出生的作家,如今已经65岁。可紧接着下一句宣传语,是东野圭吾的亲笔:“超越这部作品,是我今后的目标!”看来,正如那张永远不变的头像照一样,不管几岁,东野圭吾都依然还是那个25岁立志拿下江户川乱步奖、40岁以新人姿态在各种风格中杀出血路的年轻气盛、自信满满的作家。留给下一个十年唯一的悬念是,《白鸟与蝙蝠》已经足以作为他的集大成之作了,之后的创作,他还会如何前行和变化呢?当然,我毫不怀疑他肯定会再次交出完美答卷,因为他是东野圭吾。作者/陆烨华编辑/宫照华 李永博 王铭博校对/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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